云深深处

爱过

【舅夜】Find my way back

诸多私设,自揭伤疤。

他们属于彼此,ooc属于我。

 

*

游轮离开码头的时候苏汉伟头一回有了晕船的感觉。

诚然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靠海吃海的广东人,即使没坐过这种豪华游轮,人生中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bug。于是他转头朝两侧望了望,左边是笑的花枝乱颤的陈圣俊,一旁的蛋蛋正附在他耳旁说着什么。右边是脸上浮了层酡红的向人杰,晃着杯子嘟囔着“这酒劲儿还挺大”,一边还强行要和小兽碰杯,腿哥伸手扶上去并微笑着把酒瓶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此刻脚下那种踩着朵云的感觉才被夜风轻轻消散,眼前的一切也有了实感。

 

——他们刚从洲际赛的场馆里出来,以零胜战绩踉跄进入半决赛,又以全胜之姿和赛区的兄弟队一起站在了那座刻着“亚洲最强”的石碑旁。

 

这样的时刻不论是在他短暂的职业生涯还是年轻的人生中都是不多得的,而今年像是特别被胜利女神眷顾的一年。

 

几个月之前,他们在南京对阵RNG战队争夺春季赛冠军奖杯。

从选手休息室走上赛场的那一小段路程里,向人杰格外意气风发又特别郑重的对他们说,“哎,我觉得我们要夺冠了。”

腿哥一本正经地问:“怎么?你在麻辣香锅的小龙虾里下毒了?”

说不清这番对话是不是起到了那么点缓解压力或是提升士气的作用,亦或是单纯把骚话提前说了。等到他们真的捧起了那座奖杯,所有人都没说话,向人杰用胳膊挡住脸哭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陈圣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不知道定焦在哪里,坦坦荡荡地出着神。彩带和纸屑掺进白雾里在他脑袋上方翻腾,有一些落在他的头发里,肩膀上。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收回眼神往上方看,场馆的网状天花板在这一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他努力维持着这种失重感,好让这场梦做得完整一点,再完整一点。

 

毕竟梦破碎的声音,他听过太多太多遍了。

 

于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去年夏天世界赛预选赛的最后一场,那曾一度是他们离梦想最近的一次。中间比赛一度暂停了很久,久到他和队友心生躁郁——只差最后一路高地塔。而重新进入游戏地图后,一个重装泰坦带着家园守卫效果疾驰而来,毫不客气地迎头一撞,那个名为梦想的气泡便消逝于空气中,无隐无踪。

主水晶爆炸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大概也是刻意回避了再去复盘那场比赛。这之后的休赛期过得异常平静和安逸,没有多余的不甘和忐忑,该吃吃该喝喝该陪侄女陪侄女,仿佛那不过是他输掉的无数比赛中普普通通的一场,仿佛那场失利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一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直到某天在韩服rank和赵志铭撞了车。

对方看到他的ID后迅速在聊天栏里发了个“Hi”,QQ上的语音邀请随即弹了出来,点下确认通话下一秒对方的垃圾话便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他也就没吝啬如数喷了回去。

一大段小学生斗嘴式的对话之后对方突然问他,“哎,听说有战队开了高价要挖你们AD,你们AD下赛季不会真的要走吧?”

“不知道,没想过。”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给出答复,语气平静得自己都稍稍一怔。

“无情。”对方轻飘飘地作出评价,他也懒得为自己辩驳。

没去深想并不是因为不关心,尽管他骨子里确实存在着那么股对这种事情的淡漠——这与脾气秉性无关,只是从他十六岁加入WEA在甲级联赛掌控雷电开始,诸如比赛失利队友转会或退役,昨日是队友再见是对手这样的事就无法回避,如今早已不会给他造成过大的困扰。他仍是会敞开心扉和队友建立默契,也尽可能的对周围的人报以善意,但同时也做好了所有不尽人意的心理准备。他早已经过了十六岁。

可这么多人里,陈圣俊又是个例外。没去想,是因为潜意识里回避了他会离开的所有可能。

 

耳机里毫无眼力如畜生赵志铭仍在喋喋不休,像是把这些可能性一个个摊开摆到他眼前还不够,又补了一句,“半张门票都握进手里了,你们AD肯定很伤心吧。“

 

苏汉伟怔住,突然想起了那张粉丝刷了很久的照片,他在己方主水晶爆炸的那一刻有些茫然地往左边看,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更为清晰直观的画面,陈圣俊一只手撑着额头,双眼紧闭,很久很久都没能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看着那样的陈圣俊,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卡进了一根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是领队宝哥的生日,一群人在酒店附近吃了火锅,切了蛋糕。大抵是多喝了两杯,下路组突然小孩子一样互呛了起来,被小兽一句“都少说两句”拦住了话头,也就没谁再去提前一天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地继续吃吃喝喝。无论甘心与否,属于他们的这个夏天已经结束了。

 

散席后苏汉伟没忍住还是去找了趟小兽,回来时鬼使神差的停在了陈圣俊的房间门口,到底还是想把那根刺拔出来。手刚搁到门上还没来得及扣,身后发出吱地一声响,回头便看见腿哥从向人杰房里出来,额头上渗了层薄薄的汗。

“找AD?”腿哥笑了笑。

“嗯。”

“宝哥带着他和Zero出去吃夜宵了。”

“嗯。”他点点头,转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腿哥看了看他,短暂的停顿之后也转了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小伟”。

他回头,听见对方轻声说,“别多想,早点休息。”

 

像是真被那句话安抚了似的,那一晚他没有再失眠,枕着酒店松软的枕头结结实实睡到了第二天上午。洗漱完出房门正好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小兽和宝哥,一问说是从机场回来,才想起下路组是一早的飞机回韩国。

想说的话自然是没找到机会说,尽管他也并不知道真的面对陈圣俊时,他能说些什么。

且不说当时情绪不高思绪混乱,即便是拖到一个月之后的今天,也依旧没有理出个清晰答案。

他只觉得那根刺像是被人用手按了按,用可以忍耐却无法忽略的疼痛感提醒着他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做。

 

几局排位之后赵志铭说去吃宵夜先下了,他应声说好。队列间隙下意识将好友列表拉到底,意料之中没有看见某个红心头像。排了几次没能成功后,索性也退了游戏。

在关电脑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协程网站。

 

一旦下定决心,脑子里那点纠结犹疑也就消散了七八分。毕竟从本质上来说,他算是一个挺固执自我的人。

只不过消散了七八分,到底还是有遗漏三两分,并且这三两分在他联系陈圣俊时提供了巨大阻力。

他靠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一只手攥着手机,嘴唇抿成了一条纠结的线。一番权衡之后,在对话框里敲了一个“喂”。

陈圣俊是有微信的,尽管他很少想起去用——也没什么机会,同队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成天大眼瞪小眼相互都要看吐了,自然没有再用微信联系的必要,而亲朋好友之间联系也多是用Kakao或是FB。说起来他还是陈圣俊添加的第一个联系人,但确实一次也没用微信互相给对方发过消息。

不过好在,这种即时通讯软件的一大特性就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有人给你发来了消息就会被提醒,不管平时它的存在感有多薄弱。

万一对方真的把微信卸载了,那就权当是来旅游的。

 

索性他的Plan B没能有机会实施,消息发出去后不久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兮夜?”

“韩国现在这个季节有活章鱼吗?”

“,,,”

收到那三个一言难尽的逗号后他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个智障一样问题。于是眼一闭心一横,放弃治疗补充了一句,“我在釜山。” 

 

隔天釜山又下起了小雨,他坐在酒店大厅里等陈圣俊,看着细密的雨点打在那面玻璃墙上再汇成小水流蜿蜒向下,想着见面之后要和对方抱怨一下这三天两头下雨的鬼天气。等到真的见了面,打好的草稿也像是被雨水打湿了似的,原本写的内容都糊成了一片。他看着陈圣俊,陈圣俊也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先开口,而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来解释这场明显加快了进度的重逢。

细算起来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像是凭空多生出了一大段空白。

短暂的僵化之后陈圣俊接过了主动权,把帽衫一脱罩在他身上,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外面有点冷。”

 

一路上气氛都称得上轻松,仿佛之前那一瞬的尴尬不曾有过。陈圣俊用五毛中文给他介绍两旁的建筑和风景,中间还不忘告诉他韩国一年四季都有活章鱼。他一边“滚滚滚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一边思考着在出租车上杀人灭口的可操作性。

目的地是一家靠海的小餐厅,餐厅的主人是Zero和陈圣俊共同的朋友,一个很高看起来也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在他们抵达时已经等在了门口。陈圣俊十分熟捻地和对方击了个掌,那人笑着嗔怪了一句什么,走过来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和他说了一句“你好,兮夜。”

他也笑着回了句你好,以为碍于语言不通对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没想到对方又用中文说了一句,“我看过你们的比赛,你,很厉害。”

他微微一怔,立刻摇了摇头。随后自己也觉得这举动有些奇怪,低声说了句谢谢。

 

进屋后意外的没有看见服务员也没看见客人,陈圣俊冲着厨房喊了一句“hiong”,Zero的脑袋立刻从里面钻出来,看见他立刻笑着喊了一声“兮夜”,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洋葱。

店主像是要和他介绍什么,说了一大段韩语之后目光投向了陈圣俊和Zero,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相继钻进了厨房。店主无奈地耸了耸肩,塞给他一个杯子,示意他自己参观,一转身也进了厨房。

 

餐厅不大,装修也很简洁,置物架和窗台上摆放了许多绿植,空气里渗着一股植物纤维混着海水的气息,颇为特别。屋后是木质栅栏围成的阳台,隔着栅栏可以看到海水拍打岩石击起的白色裙边。刚刚下完雨,海风吹在脸上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冷,但也格外让人心情平静。

他倚着栅栏发了会儿呆,突然感觉脑袋一沉,有人把他衣服上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还胡乱揉了一把。是谁自不必说,他“滚滚滚滚滚滚”地一巴掌扇过去,对方也没躲,反而用两只手夹住他的脸颊,把他的脑袋固定在中间,笑嘻嘻地搓了搓。

“饭做好了?”他挑着眉毛问。

“兮夜,”对方脑袋故意凑近,表情转而认真了许多,苏汉伟心脏漏跳了一拍,刚刚那副气势顿时弱下去一半。

“今天好像吃不到活章鱼了,不要太难过。”

……这梗过不去了是吧。他一巴掌拍向在他脸上作恶的两只爪子,“滚滚滚,我又不是为了吃章鱼才来的!”

“所以兮夜是为了我吗?”陈圣俊看着他,等了一小会儿之后像是怕他没听见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兮夜是为了我吗?

声音不大却格外蛊惑人心,苏汉伟一时有些懵,顾不上计较对方思维诡异的跳跃性,满脑子只剩这句话。

撞上对方的眼神,心里那点情绪又像是被谁架起了锅在烹煮,风浪平静下来好像还能听到里面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令人恐慌的热度一下子涌上来,蒸得他从脖子到脸颊一片奇异的绯红。

——是。诚然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在这种情况下毫不掩饰的说出来显然耻度有点高。不是……这哪是耻度有点高,这对话从他和陈圣俊嘴里说出来,画风都走形了好吗?

——那么,不是?

 

没有及时应对的后果是他失去了防守反击的最佳时机。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准备开口,不远处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适时打断了他。转过头才看见蛋蛋半个身子探出窗子,正在冲他们招手。

“Zero叫我们进去吃饭。”陈圣俊把手从他两颊边拿下来,顺势插进了自己的口袋,“走吧。”

他怔了怔,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在那口锅上压下一个盖子,想把那些不受控的情绪尽数封藏回去,摊开手心发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陈圣俊像是察觉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兮夜还有很多时间去想。”

又转头轻轻冲他笑了一下,“我们也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有风自海边吹过来,吹散了心里那团浓雾,眼前和耳边的一切也变得澄净无比。

前方的路还很长,究竟能走到哪里也未可知,但身边有彼此同行,也就无从畏惧,也并不慌张。

 

而现在——

 

他转头看向陈圣俊,陈圣俊也在看他。甲板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尽,灯光也黯淡下来,只剩那人眼睛里的光流转着,明亮而坦然。他走过去,对方便伸出手覆到他脑袋顶上,压得瓜皮刘海下沉了两公分,戳在眼皮上有些莫名的痒。

他难得没有行动先于理智一巴掌扇飞那只手,而是把那只带着点温热的手从脑袋顶掰了下来,扬了扬嘴角,扣进了自己的手掌心。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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